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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劫 第七章 问心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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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难道人进歆齐府,郡主高兴极了,摆出比日前的生日宴更丰盛的好菜。

别看这些全是素菜,有好几道是郡主自己养出的可食名花,不但美不胜收,尝起来还一点都不怪异,爽口鲜嫩,荤食是怎么也比不上的。

因为体恤道人跋涉辛劳,也不愿大张旗鼓地扰了道人的清静,席上只有郡主和两位贵宾,鹉漡被郡主命令上座,但抵死也不从,结果站在郡主身後旁听作数。

「两位大师肯委屈上门,我真不知该怎么谢才好。」

郡主轻声道,美颜上全是感激。

小道士看了看眼睛直盯著美食的法难道士,笑著回道:

「郡主不必客气。倒是我们,也要不客气地动筷了。」

「啊,那是当然!」郡主低喊:「请用请用!老鹉,你也一起吃。」

怎么又来了?鹉漡苦了脸,在精明的主儿和神仙般的贵客前面,教他哪里吞得下啊?他站岗就好不行吗?出去站就更好了!

「小的不饿。」胡乱嘟喃了一句。

「难道你回来已先吃了?」

他哪来的狗胆啊?把贵客请回来後就在郡主身边待著了,主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?

「呃,没有。」

「那碗筷拿了去。」

瞄了一眼小道士,笑得好生可爱,让鹉漡脊背都发凉了,赶忙抄起碗筷,就怕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事要发生。

「多吃些。」郡主又交代。「你这趟辛苦了。」

是很辛苦啊!回来了还不放他到厨房去和大夥儿吃大锅菜……

不过大幸的是,郡主终於把心神转回贵客上。

「不瞒大师们,我这次敢烦劳两位跑这一趟,实在是有大事相求。我知道大师们清心寡欲,就不以重礼冒犯了,但这个忙,我怎么也要请您们帮。」

鹉漡一口米饭差些呛到,主子怎地这么不客气,开口就说请帮大忙,但没得回报?

小道士倒是笑得很亲切。

「郡主太客气了。」

客气?鹉漡有抓头的冲动。

听了郡主的话,主客却没有马上接口。法难道人对著好菜夹了又夹,碗里叠得老高,白须不时掉到菜上,他老人家也不甚在乎,吃得两颊圆鼓。

小道士吃得就秀气多了,小口小口的,但颊边不时现出酒窝来,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咀嚼。

郡主见贵客没反应,也未有窘态,嫣然一笑,开始进食。

只有鹉漡,连站著都觉脚底有刺。

道人贵客究竟是帮忙还是不帮?怎么也不好奇是什么大忙?

「好吃!」

法难道人终於开口了,满口模糊的一句。

郡主看似高兴极了。

「大师喜欢,我真是不枉这两年的栽培。」

小道士点头。

「这半兰半笋,质韧香淡,前所未见,郡主能刻竹而插植,必然是日夜栽培,百试而一得。」

郡主笑颜如花。

「我苦研农艺,多所尝试,再有悖自然之法,我也不觉古怪,总认为天下无奇不有,有心则有生。」

说到此处,郡主忽然笑容一黯。

「但日前我的遭遇,却让我有了质疑。我突染怪病,本该丧命……我自知命数已尽,但忽有贵人出现,将我拉回阳间来。我不知那是如何发生的,但我亲耳听见,这位贵人说要代我死去。我自病愈之後,无日不想著此事,如果那位贵人尚在人世……我找了又找,却是无踪无迹……」

「郡主既然认为有人代命,为何还想代命者尚在人世?」小道士问。

「我不知道。」郡主摇头。「但我分明不识那贵人,为何她要相救?相救也罢,为何甘愿自灭?那不是常人会做之事,是菩萨神仙才会如此。」

小道士看向法难道人,後者仍埋头大啖,小道士笑道:

「我们行道之人,不言神鬼,只求天理。」

郡主支额,俏脸上全是恳切。

「那我想讨教天理,弄清受人救命的道理。」

「若天理不能或转,弄清了又如何?您的恩人是生是死,您都帮不上忙了。」小道上道。

「那也无妨。」郡主抿著小嘴,神情坚决。「请两位师父指点。」

小道士笑了笑,又夹菜进食。那边的法难道人,听若未闻般,吃得津津有味。鹉漡终於忍不住了。

「两位师父,好歹帮帮我们主子啊!」

「没有关系。」郡主微笑。「老鹉,你别急,说不定终我一生,也无法悟懂天理,这一时半刻,急也没用。」

说得真……深奥啊!鹉漡赶紧缩回头来。

众人默默用完餐,小道士嘴角的酒窝一直末消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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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那天幽主出现之後,余儿战战兢兢,无时不紧盯著列忌觞的身形,一蹙眉、一紧绷都不放过,好似捕捉住每丝疼痛的徵兆,就能稍稍分担几分似的。

心底深处,更多的是恐惧——怕列忌觞在她转身不察的瞬息,就会忽然魂飞魄散,再难挽回。

至於自己会如何,她也只是想到,若自个儿有什么闪失,是否就会将他连著书了……

昨夜和他出去找经书,跌了那一跤,摔落了经书,让他动了好大的怒气。夜宿石穴时,硬著头皮再度尝试要离开,又被他阻拦了。

也不知自己试了几次了,每次还没从床上下地,他就睁开利眼,看得她不敢妄动。

唯一能做的,就只有每日奋勉抄经,希望对他多那么一分助力,也好……

抄了十数页,她未察觉自己怔怔呆望他许久,直到他唤出声。

「过来。」

她惊跳。「师……大人!」

他一瞪眼,她抱著经书往後缩。

「您有事吩咐?」

「不就吩咐你过来了吗?」

她起身小心地挪近一步,小脸上的担心,简直要让人看了不舍。

列忌觞垂下眼,神情缓和了。

「余儿,你还有两日,便十八岁了。」

「是吗?」

她从不知自己生辰,姑丈曾说那日大不吉,万万不可庆生,连时日也不肯告知。

「你有什么愿望?」

愿望?

「我愿天理将所有修度还给您,让您重做明界的仙!」她冲口而出。

他默然凝望她半晌。

「你许愿於人,难道不顾那人是否愿意?」

她握紧双拳。

「您难道不也是执意救我,不管我愿不愿意?!」她低喊。

让她不敢置信地,列忌觞竟微笑了——

那是何等的笑容!

从未见他笑过的……自初识那一刻起,他於她是天般高、神仙般厉害,再怎么冷峻严苛,她也不以为过。

但笑容……笑容吗?她有没有看错?

没有。那笑容没有一闪而逝,没有稍加掩抑,甚至没有半丝嘲弄深意……

心里有什么被揉拧,不能再轻地,她嘴角上扬,不知不觉,回了他一笑。

庙里似乎涌进了阳光,还有隐隐的花香,她浑然不察自己眼中的柔情,是他那笑意中的完美对映。

心在跳,血在奔流,耳边有无声的低喃——

余儿。余儿。

我的愿望,你可知道?

她觉得昏眩,无措,还有……非常、非常美好的感觉。

她闭上眼,身子微晃。

「我……我不知道。」不知不觉回答了。

「等愿望成真了,我再告诉你。」

一样低沉的声音,却是未曾有过的温柔,她睁眼看他,真正的、完完全全的,怔仲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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